传家训扬新风之436/北山乡邵家畈村（二）：朱德司号员邵永清的长征军号嘹亮

2024年，是红军长征出发90周年。

邵家畈祖祠前门楼

从江西瑞金算起，中央红军总共走了367天，纵横闽、赣、粤、湘、黔、桂、滇、川、康、甘、陕11个省，长驱二万五千里，爬雪山，过草地，涉沼泽，眠雪野，嚼草根，吃树皮，历经千辛万苦，在同敌人的苦战中杀出了一条活路。1936年10月，中国工农红军第一、二、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、将台堡会师，震惊世界的长征胜利结束。在总结长征的历史意义时，毛泽东生动地指出：“长征是历史纪录上的第一次，长征是宣言书，长征是宣传队，长征是播种机。”埃德加·斯诺曾在《西行漫记》中写道：“这些千千万万青年人的经久不衰的热情，始终如一的希望，令人惊诧的革命乐观情绪，像一把烈焰，贯穿着这一切”。

“长征历时之长、规模之大、行程之远、环境之险恶、战斗之惨烈，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，在世界战争史乃至人类文明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。”红军出发时有8万6千人，经过血战湘江，只剩下了3万多人。数万将士血洒湘江两岸，当地老百姓流传着两句话：“3年不喝湘江水，5年不吃湘江鱼”。在红一方面军二万五千里的征途上，平均每300米就有一名红军牺牲。红军长征总共损失了10余万人。那么多人慷慨赴死，不怕牺牲，是什么支撑着他们？是把全国人民和中华民族根本利益看得高于一切，坚定革命的理想和信念，坚信正义事业必然胜利的精神；是为了救国救民，不怕任何艰难险阻，不惜付出一切牺牲的精神。正是这种精神激励着红军将士以革命的英雄主义谱写出壮丽的史诗。

邵永清晚年照

都昌人邵永清，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。老人生前讲述和书写过自己的长征故事。他长征时是朱德总司令的司号员，讲述的长征途中亲历的朱德、刘伯承的故事十分动人，生动地诠释了长征精神。在此，原汁原味地存录老红军邵永清的讲述和书写的长征故事，既是生动的红色育人教材，也丰富了长征这段党史的研究。

朱德司令员与“红小鬼”司号员

长征时的朱德总司令

1980年7月6日的《桂林日报》，刊载了署名“老红军邵永清”的文章，题目为《“红小鬼”永记总司令——纪念朱德同志逝世四周年》。兹录于下——万里长征定安危，功勋赫赫垂千古。三军热爱总指挥，神州十亿口皆碑！

我原是江西景德镇瓷器店学徒，是朱德总司令吸收培养我成为红军战士的，较长时间在他身边当司号员。当中央红军与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四川会师后，调我在张国焘处工作，我很不满意张国焘动不动就枪毙人，动不动就打骂下级的军阀作风，更加怀念老首长、亲如父兄的朱德总司令。后来，有一次我无辜遭到一顿打，才又哭着跑回总司令部的。

长征时的朱德总司令

朱德总司令一贯关心别人比自己为重。我记得，在长征途中，朱德总司令有专用马，却很少骑，常用来照顾伤病员，他自己和大家一起步行。过大雪山时，空气稀薄气压低，战士们又冷又累，行军困难，朱总就鼓舞大家说：“你们看，四处皆白，我们上天啦！国民党老爷兵哪里敢来？以后与儿孙们讲这段事那多有味道哩！”一路上他非常关心大家的安危。他见我人小、体弱，顶不住，一再要我骑他的马。我心想，朱德总司令年近半百，和我父亲差不多，日夜辛苦，事情又多，我们一到营地就休息了，他老人家还要开会，查看地形，布置警卫，研究敌情，筹划打法、走法，还要关心大家吃饭、睡觉、烧热水烫足等等，我实在不忍心骑他的马，而让他步行啊！朱德总司令见我坚决不干，只好叫大家把背包搭在他的马背上。走了一阵，他见我实在走不动了，就很亲切地对我说：“小鬼，来！试一试，拉住马尾巴上山，它会助你一臂之力！不用怕，这马不会踢你的。”我实在没力气了，只好听他的话，拖住朱德总司令的战马尾巴上了山！要不，我早就完了！

1980年《桂林日报》刊载邵永清怀念朱德文章

长征途中常走人迹罕到之处，往往几天吃不上饭，我们的朱德总司令带头找野菜，尝百草，召开“可食野菜现场会”，千方百计地为同志们解决“充饥”问题。警卫员卫生员认为朱德总司令年岁大，几天不吃饭，怎么行？于是走村访户买来一大碗饭，要朱德总司令吃，他不但不吃，还查问饭的来历，问清楚后坚持分给大家吃。朱德总司令就是这样处处想到群众而不是他自己。

我还记得，朱德总司令毫无官气，平易近人，和蔼可亲。他喜欢打球，更爱看打球。在延安时不少同志都和他一起打过篮球。打球时你若对他客气，不敢抢他的球，他反而不高兴，他说：“打球比赛，对我客气，不争不抢，有何意义？”所以，大家都乐于和他在一块打球。他常来枣园看赛球，有茶招待首长，那时我年纪轻，不懂事，很随便，端起朱德总司令的茶杯就喝。他还微笑着问我：“够不够？不够，再泡点！”朱德总司令和我们真是亲如手足。

2023年11月1日都昌县第五小学校长李志上赓续长征精神大思政课

朱德总司令关心人、教育人，刻在我心上的事很多，三天三夜也说不完。他认真负责，对同志体贴入微。如他布置我为遵义会议放防空哨，吹号报警，就不但说明工作意义，交代具体做法，连我吃饭，他也关心。听说我坚守岗位吃饭时未回来，他就要康克清指导员派警卫送饭给我吃。直到一九六三年他来桂林，事隔几十年，我都变成老头了，他还记得我这位红小鬼——邵伦利，要我到北京时一定去看他。他离桂回京后，还情深意厚地亲笔写信关怀勉慰我，只恨这封珍贵的信在“文化大革命”中被非法搜去，至今还未交还给我，使我十分痛心！

四年前的今天，他老人家和我们永别了！我将永记他的恩情和教导，永远学习他老人家言传身教的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的光辉榜样！更好地为四化出力，努力搞好党风，务使毛泽东、周恩来、刘少奇、朱德等老一辈革命家的遗愿早日实现。

可亲可敬的朱德总司令

1994年5月，年届八旬的老红军邵永清曾撰文《朱总司令风范》，回忆长征途中在朱德总司令身边当司号员，感受到的朱德总司令的崇高风范。兹录于下——红军长征时最艰难时，算是爬雪山、过草地。那时红军的生活非常困难，没有粮食吃，就吃皮带、枪背带、破烂皮草鞋。这些东西吃完了，就忍痛吃战马，再就是吃草根、树皮。

红军长征爬雪山（网络图）

有一次，朱德总司令带我们去挖野菜。挖了许多，叫当地乡亲们辨认后煮了一大锅。朱德总司令盛了一碗对着大家说：“同志们！我们红军现在是最困难时期，但是，再困难也难不倒红军战士，让我们把这碗菜叫作‘革命菜’‘革命饭’吧！”朱德总司令带头吃野菜，同志们含着泪和首长一块吃。

有一次，我们跟着朱德总司令坐小船去执行任务，奔忙了一天，七八个人水米未进。警卫员看见朱德总司令很辛苦，休息时到附近村庄设法买了一碗米饭来给朱德总司令吃。朱德总司令甚为恼火，把警卫员批评了一顿。大家都劝朱德总司令吃饭，朱德总司令说：“我也是红军战士的一员，你们都不吃，我哪吃得下喉？”朱德总司令问道：“把我当作特别员？”只见朱德总司令把一碗饭分成两份，一份给船工向导吃，一份叫战士们各吃几口，朱德总司令勉强吃了一点。

朱德总司令是一位可亲可敬的领导，长征路上，他关心战士，问长问短。他谈笑风生，指挥若定。在一次爬雪山时，山的坡度很陡，红军战士一步一步顶风冒雪前行。朱总司令见我年纪小，对我说：“小鬼，你拉着我的马尾巴上。”我对朱德总司令说：“总司令，你放心，我就是爬也要爬上山顶。”

1980年《广西日报》刊载邵永清回忆长征途中刘伯承与“红小鬼”文章

又有一次，在贵州某县的山上，朱德总司令所率的红军与国民党某部九连遭遇了。朱德总司令叫我们沉住气，借着山雾，打敌人个措手不及。这时朱德总司令命令我吹冲锋号，我鼓足劲，把冲锋号吹得呱呱响。刘伯承参谋长带着警卫连向匪兵发动冲击，红军战士一个个像出山猛虎向敌人追去，几下子把敌人打得屁滚尿流逃走了。

事后，朱德总司令同我开玩笑说：“你的权力比我大啰。你这冲锋号一吹，千军万马都上去了。”我哈哈一笑，学着朱德总司令的腔调说：“总司令，我没有你的命令，我这个权力管啥子用？”朱德总司令和同志们都笑了。

刘伯承与“红小鬼”

1980年9月9日的《广西日报》，刊载了署名“老红军邵永清”的文章，题目为《刘伯承与“红小鬼”》，邵永清讲述了长征途中的刘伯承，教他们这些“红小鬼”在战争中成长，刻苦学文化的故事。兹录于下——

长征途中的刘伯承（网络图）

刘伯承元帅是我国著名的军事家。在长征途中，他任红军总参谋长，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传奇式的人物。但他毫无架子，和我们“红小鬼”亲如兄弟，常喜欢和我们摆“龙门阵”，关心我们的成长。事隔数十年，我至今记忆犹新。

我们都很钦佩刘伯承同志知识渊博，思考周密，所以总爱缠着他摆“龙门阵”。有时他也主动启发我们大家谈，他曾问我们：“如果迷了路，又无指北针，如何定方向？”多数人只知道看太阳。他说，要是晚上呢？很多人就答不出，他只好自问自答了：“晚上就看北斗星。要是阴天下雨，既无太阳，又无星星，怎么办呢？”我们一群“红小鬼”答不出来。这时，他却不慌不忙地教我们摸树皮，并说：“南面不当北风，所以树皮较光滑；北面当朔风，树皮较粗糙。”我们每人都试了一试，的确灵！别轻看这些小玩意，在无指北针的长征路上，用这种土办法，还不知救了多少人哩！

老红军邵永清永远军号嘹亮

有一次，大部队行军过河，大家都在附近休息。我们因太疲倦了，一倒地就睡着了。过河时，刘伯承同志不见我们这群“红小鬼”，便亲自回头来找，发现我们在草丛里睡得正香。他没有骂我们，而是一个个地拍醒，既严肃又幽默地教育我们：“早就叫你们睁着一个眼睛睡觉、休息，盯着部队行动，不要掉队，而你们却只顾休息，两个眼睛都闭起来了，连一个值班放哨的也不留，多危险！要是碰见敌人，怎么行？幸好发现得早，不然真的掉了队，那就难搞了！”我们很感动，马上起来，跑步追上前面部队。并牢记着：要“睁着一个眼睛睡觉”，以后再也没有掉队的事发生了！

本文整理者（左三）2024年5月在邵永清故里采访

刘伯承同志还多次鼓励我们学文化。他说，将来革命胜利了，没有文化怎么管理国家呢？地下有宝——不识；水中有宝——不知，与世界各国打交道——不懂……怎么行呢？他还很风趣地说：“将来没有文化，我看你连‘解手’的地方都找不到。那时不比现在行军，可以随地大小便，未来的厕所很清洁卫生，没臭气，门上中文、外文都有，你认不得字干着急……”说得我们哈哈大笑，从而激发起我们学文化的高度热情。没有纸，就在地上画，手上写；没有笔，就用树枝画，木炭写，坚持天天识几字，才使我这个目不识丁的人逐步掌握文化知识，认识外文字母，后来居然能胜任报务工作了。

刘伯承同志还很有远见地教育我们向前看，不要为暂时的困难所吓倒。他说，困难怕硬汉，咬咬牙也就过去了！革命胜利后，我们不但有汽车、大炮，还有飞机，轮船，那时巡逻就不是靠两条腿，而是坐船、坐车、坐飞机……绕着祖国边疆转几圈，看看我们国家的江山有多大多美！讲着讲着大家都乐开了花，忘记了疲劳，走起路来也有劲多了！